鄉福首頁
52期 >
1992年4月
我重生了
       顏好妙

 

十八歲那年,我與先生結婚,嫁進劉家。娘家的不幸與貧窮,注定了我的悲哀。母親早逝,只留下父親養育我們兄妹五人。父親一直未再娶,使我們免遭村人異樣的眼光。年紀漸長,家庭的不幸,變成了姊妹們心裡的負擔,父親唯一的兒子精神異常,使他失去了笑容,我們只想遠離家庭,到另一個溫暖的地方。見別人家的和樂,對自己是一種錐心的痛苦,所以當有機會,便嫁到雖是沒錢,但似乎生活和樂的家庭;那知是一切不幸的開始。

做了媳婦才知道力有未逮,任何事不能盡如人意,忍受責罵時,只有蓋被暗暗飲泣,又能奈何?生下大兒子進榮之後,先生入伍當兵,在生活壓力下,我變成了賺錢的機器,錢對我來說,不只是生活的保障,更是片刻安寧的萬靈丹,只要在婆婆手上塞入鈔票,就能得到片刻的安寧。那時連睡前閱讀充實自己都成奢侈。為了我看書,使他們的電費支出更多,總是說我浪費不知節儉,這樣的叨唸總是不斷重來,於是我的精神食糧只能在微弱昏暗的燈光下盡情咀嚼。過了兩年,先生當兵回來了,日子稍微平靜,不過仍一如往常,婆婆在先生面前把我抹黑,邀公道;這兩年會錢是兩老幫忙繳的,孩子也是兩老照顧的。把我形容成自私又自利的女人,只有上帝知道我的委屈,也給我機會向先生辯白。

先生在軍中染上惡習,喝酒、賭博樣樣來;在冷戰熱吵均失效後,我心灰意冷,想了結這段得來不易的婚姻(我們的婚姻是先生對他的父母以死相逼得來的),但總在先生一句對不起和滿臉悔意的表情下投降。生完老三培凱,先生因債務問題被通緝,對正在坐月子的我來說真是晴天霹靂,強忍滿心的悲傷與無助去探望先生,先生雖不長進,仍聽聽他長久積壓的怨氣,如今他身繫囹圄,往後我有委屈該找誰訴呢?先生原判刑九年,幸減刑為六年,三年多就可出獄,三年多對先生是刑期,對我又何嘗不是呢?

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,培凱在一夜的睡夢中被奪去性命。醫生告訴我孩子得的是「猝死症」,是在睡夢中去的,並無痛苦,要我別傷心。回家沒說半句話,到房裡,似乎聽見培凱的哭聲,急忙沖牛奶,卻發現孩子不在了。我哭我怨我恨,失去丈夫的扶持,又失去孩子,我恨上天何其不公,我徹夜痛哭;兩老不曾給我一絲安慰,甚且說惡毒話語在我傷口上撒鹽。我強忍傷心,為了養活孩子到公公幫我安排的秀棉家工作,之後兩老也上台中,好勝的我坐了最大的努力,在孩子上學之際,揹著學步的阿寶到秀棉家工作,晚上不甘坐看電視,接手工回家做,也好有點幫補。在失去孩子、丈夫的情況下我站起來了,給所有存心看笑話的人一個最大的反擊。

有一天鄭牧師到秀棉家問租房子的事,鄭牧師力邀我們去認識耶穌,鄭牧師說只要信,求就必得著;我禱告求主給我許多許多錢,但在一連串既不能求取金錢又不能真正領會主心意之下,我漸漸往廟裡跑,為了求取金錢疏於關心孩子,孩子逃學、逃家、偷錢……讓我心力交瘁。

三年過去先生回家了,心裡舒坦不少,再也不用忍受婆婆在每次探望先生後對我的叨唸。先生重新上班後,家裡一切都令我心灰意冷,我黯然求去,心裡比外面吹的寒風更冷,在無路可走,無處可去的情況下,想到鄭牧師夫婦,猶豫許久才鼓起勇氣打了電話,心裡預備好接受拒絕,因我離棄主太久了,想不到鄭牧師一接完電話馬上趕到員林接我,看著他們為我預備的房間,看著他們關懷的眼神,好勝的我不肯在他們面前流露一絲軟弱,也不讓他們知道我有多徬徨;為了孩子我找先生談,彼此都同意再給對方機會,就這樣揮別了關懷的眼神,更把主拋在一旁。

家裡情況依舊,婆婆依然嘮叨,先生開始三天兩頭不回家,夫妻見面就吵,先生班也不上,我才從醫院回來,無法上班,金錢的壓力一起湧上;為了沒錢繳電話費婆婆把房電話線剪掉,說我要就到外面打,為了一次沒錢分攤電費,連電燈都不准我們用,這還算是一家人嗎?先生逃避家庭,逼使我不得不撐著身體再上班,每當夜晚來臨又害怕面對明天;心煩意亂之際,無意間重拾荒廢已久,佈滿塵埃的聖經,主讓我警覺到祂無時無刻不在我身邊,並告訴我應當回想是在那裡墜落的,要悔改。最近婆婆叨唸更多,我請主「幫我咒詛」,可是奇妙的主教訓我說:「只要能行就要與眾人和睦」,感謝主的教訓,想到既能眾人和睦,又為什麼不能與家人婆婆和睦呢?只是心中仍然不平,主說:「伸冤在我,我必報應」,看了這些話,我釋然了。

平靜的日子過不了多久,我想許久來日子過得好辛苦,所以又重提分手的事。談話中不太和諧,彼此只訴著自己的苦,同意冷靜後再談,可是我的思緒無法平靜,買了酒澆愁。婆婆又像連珠砲的轟炸,我忍不住又頂嘴,婆婆說我是瘋子,要把我趕出去,先生看著他母親的責罵不說一句話,我氣憤難平回罵。婆婆馬上投訴,先生對我飽拳一頓;我絕望得想自殺。

站在天橋上,望著橋下車子來來往往,每個人都有目標,而我呢?我犯了甚麼罪要受到這種待遇?很冷的天,很暗的夜;想了很久,也問主很久!我無奈的哭,主保守我單薄瘦弱的身體,竟能在天橋圍牆上坐那麼久。突然有一種感覺,我要問清楚,為甚麼受這種待遇。

回家路上碰到從前同事的弟弟,從他口中了解先生的苦,和求上進的心,頓時猜疑和悲傷全飛走了,也了解我的愚昧竟是一切的禍源。在路上我心裡充滿喜樂,感謝主,主使我重生,那一刻覺得主好近,主在我身上行的神蹟,讓我有一股衝動要告訴眾人主的奇妙,沒有主,就沒有今天的我。

主說:「你們空空的來,滿滿的回去」。在主的保守下,我哭著來,哭著回去,我放下武裝繳出器械,誠心誠意滿懷歡喜的俯伏在主腳前,讓主使用我,讓聖靈充滿我,相信我在主裡會更堅強。請為我禱告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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